孤岛与灯塔谈判桌下的重逢全文小说林栀沈倦小说在线阅读

1沉默的学霸与带刺的孤狼高二三班的晚自习,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,

以及头顶老旧日光灯管发出的、持续而低频的嗡鸣。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粉笔灰,

在灯柱下不安地舞蹈。林栀坐在教室中间靠窗的位置,脊背挺得笔直,

像一株迎着微风却毫不摇曳的芦苇。她面前摊开的物理习题册已经写满了大半,

字迹清秀工整,逻辑清晰。窗外渐沉的暮色与她无关,周围偶尔的窃窃私语也与她无关。

她把自己缩在一个无形的罩子里,这是她在孤儿院多年练就的生存本能——不关注外界,

就能减少伤害。“咳。”班主任***站在讲台上,清了清嗓子,打破了这片寂静,

“说个事。为了促进大家共同进步,我们成立学习互助小组。下面念到名字的同学,

以后就是同桌,要互相帮助,共同提高。”林栀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,

随即又松开。她不喜欢变动,尤其是这种被迫的、需要与人深入接触的变动。“林栀。

”***的声音响起。她抬起头,目光平静。“你和沈倦一组。”***说着,

目光投向教室最后排的角落,“沈倦,你搬到林栀旁边坐。

”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明显的抽气声和窃笑。林栀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去。

教室最后一排,靠后门的角落,一个身影懒洋洋地陷在椅子里,两条长腿随意地伸在过道上,

几乎要绊倒路过的同学。他穿着松垮的校服,拉链只拉到一半,露出里面纯黑的T恤。

头发有点乱,像是刚被人不耐烦地揉过。他正戴着耳机,眼神放空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,

仿佛老师念的名字与他无关。那是沈倦。学校里出了名的“刺头”,成绩垫底,

打架记录却名列前茅。据说他家庭背景复杂,性格乖张,没人敢轻易招惹。“沈倦!

听到没有?”***加重了语气。沈倦这才慢吞吞地转过头,视线懒洋洋地扫过讲台,

最终落在林栀身上。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…烦躁?他扯下一边耳机,

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:“老师,我一个人坐挺好,不耽误学霸进步。

”“这是安排!”***语气强硬,“林栀成绩好,你多跟她学学。林栀,你也帮帮他,

督促他学习。”林栀垂下眼睫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。

她开始默默收拾自己旁边空位上那几本偶尔放一下的闲书。沈倦盯着她看了几秒,嗤笑一声,

极其不情愿地站起身,动作幅度很大地踢开椅子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
他拎起自己那个看起来空瘪瘪、甚至带了点不明污渍的书包,

在全班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中,迈着长腿,几步就跨到了林栀旁边的座位。“哐当。

”他把书包随手扔在桌子底下,人重重地坐下,带起一阵风,吹动了林栀摊在桌角的草稿纸。

股淡淡的、混合着皂角和某种叛逆少年特有的、类似于雨后青草与烟草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
林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,随即往窗户那边挪了微不足道的一小寸,

试图拉开一点无形的距离。沈倦把这一切看在眼里,眼神里的讥诮更深了。他侧过身,

手肘故意撑在两张桌子中间的那条三八线外侧,几乎要碰到林栀的手臂。“喂,学霸。

”他声音压得低低的,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,“以后就靠你‘罩’我了啊。

作业什么的…你知道的。”林栀握着笔的指尖微微泛白,但她没有抬头,也没有回应,

只是将注意力更加集中在那道复杂的电路题上,仿佛身边的噪音和存在都只是空气。

她的沉默,像一堵柔软却坚韧的墙。沈倦自觉无趣,“切”了一声,重新戴上了耳机,

闭目养神。晚自习就在这种诡异而紧绷的沉默中继续。然而,变故发生得突然。“啪!

”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后,头顶的日光灯管猛地闪烁了几下,随即,

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片纯粹的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。“啊——!”“停电了?”“别挤我!

”短暂的寂静后,教室里爆发出小小的骚动和惊呼。对于大多数人来说,

这只是一次新奇又有点好玩的意外。但对于林栀——黑暗像一只冰冷黏湿的手,

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,将她拖回了无数个被遗弃在孤儿院黑暗杂物间的童年瞬间。

那些被遗忘的恐惧、无助、以及深入骨髓的寒冷,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涌来。

她猛地缩起了身体,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,眼前不是简单的黑暗,而是吞噬一切的怪兽。

她下意识地、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抓住一点什么,一点真实的、能证明自己还存在的东西。

她的手在黑暗中慌乱地摸索,然后,

猛地抓住了一小片粗糙的、带着体温的布料——是身边那人校服外套的袖子。

沈倦正皱着眉适应黑暗,打算掏出手机照明,

手臂上突然传来的、几乎要掐进他肉里的力道让他猛地一愣。他下意识想甩开,

这女人怎么回事?但紧接着,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只手的剧烈颤抖,冰凉得不像活人的温度。

他甚至听到了她极力压抑的、从喉咙深处溢出的、小动物般的、破碎的呜咽。

那不是装出来的,那是…真正的,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。他抬起的手顿在了半空。黑暗中,

他看不清她的脸,只能感觉到身边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学霸,此刻正缩成一团,

脆弱得像暴风雨中最后一片树叶。妈的。他在心里低咒一声。一种陌生的、烦躁的,

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。他僵硬地、极其不熟练地,抬起另一只手,

在那片颤抖的、单薄的背脊上,生硬地、一下一下地拍着。动作笨拙得堪比机器人。

“……喂。”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点干涩,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,

也穿透了林栀几乎被恐惧淹没的意识。“怕什么,”他顿了顿,像是很不习惯说这种话,

语气依旧带着点不耐烦,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,“我在。”两个字,

像投入冰湖的石子,在林栀被恐惧冻结的心湖上,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。

那紧紧攥着他衣袖的手指,力道,微微松了一瞬。黑暗依旧浓重,教室里的骚动还未平息。

但在这无人得见的角落,某些东西,已经悄然改变。冰冷的孤岛边缘,

似乎被一艘莽撞的小船,轻轻地、试探性地,触碰了一下。

2孤岛之间的桥梁自从那次停电事件后,林栀和沈倦之间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不同。

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对抗,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、微妙的张力。

沈倦依旧每天踩着上课铃进教室,依旧在课堂上睡觉或戴着耳机神游天外,

依旧把书包随手扔在桌底。但他不再故意把胳膊肘伸过三八线,也不再出言挑衅。只是偶尔,

他的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身旁那个始终挺直背脊、专注做题的身影。他开始注意到一些细节。

比如,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。放学**一响,大家就像出笼的鸟儿蜂拥而出,

她却总是慢吞吞地收拾书包,直到教室里几乎空无一人,才独自离开。比如,在食堂,

她从不和女生们扎堆,总是默默排在队伍末尾。轮到她时,

手指永远指向最便宜的那一两个素菜窗口,有时甚至只要两个白馒头,

然后用自带的旧水杯接一杯免费汤,找一个最角落的位置,安静而迅速地吃完。这天早上,

沈倦破天荒地早到了十分钟。他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的热包子和小瓶豆浆,站在走廊尽头,

看着林栀踩着点,像一道安静的影子般溜进教室。她坐下,

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用干净手帕包着的、看起来就硬邦邦的冷馒头,小口小口地啃着。

沈倦皱紧了眉头。他想起自己家里那个永远充斥着争吵和冷冰冰早餐的餐桌,虽然令人烦躁,

但至少从不缺食物。一种莫名的烦躁和…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。第二天早上,

沈倦依旧“巧合”地在她之后走进教室。

他把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“啪”地扔在林栀桌角,

里面是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和一盒温热的豆奶。林栀被这动静惊得抬起头,

有些茫然地看着那袋食物,又看看已经在自己位置上坐下、开始摆弄手机的沈倦。

“看什么看?”沈倦头也不抬,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不耐烦,“买多了,不吃浪费。

”林栀抿了抿唇,看着那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塑料袋,手指蜷缩了一下。“我吃过了。

”她声音很轻。沈倦终于抬起头,斜睨了她一眼,

视线扫过她桌上那个只啃了一小半的冷馒头,嗤笑一声:“啃那玩意儿叫吃饭?少废话,

赶紧的,看着碍眼。”说完,他重新低下头,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滑动,

耳朵尖却不易察觉地微微泛红。林栀沉默了几秒,

看着少年紧绷的侧脸和那明显言不由衷的话语。最终,她伸出手,

轻轻将塑料袋拉到自己面前,低声说了句:“……谢谢。

”沈倦鼻腔里发出一声模糊的“嗯”,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。从那天起,

“买多了”的早餐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。有时是包子,有时是饭团,

沈倦总能找到不同的理由。林栀不再拒绝,只是每次都会小声说谢谢,

然后默默地把那份温暖吃下去。除了早餐,

沈倦还发现了林栀另一个秘密——她似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情绪。那天下午,

沈倦接了个电话,是他父亲打来的。隔着手机,都能听到那头传来的、怒气冲冲的咆哮声。

沈倦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,他猛地站起身,椅子腿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

然后一言不发地冲出了教室。直到晚自习,他才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和淡淡的烟味回来,

整个人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,周围的同学都下意识地远离他。他重重地坐下,

把书本摔得砰砰响。林栀正在写英语卷子,笔尖顿了顿。她没有看他,也没有说话。

只是在几分钟后,趁着翻页的间隙,将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条,轻轻推到了他的桌面上。

沈倦烦躁地瞥了一眼,本想直接揉掉。但鬼使神差地,他还是伸手拿了过来,粗鲁地展开。

纸条上只有一行清秀的字:“倦哥,世界吵杂,但你很好。”没有落款,没有多余的安慰。

沈倦盯着那行字,看了很久。胸腔里那股几乎要将他撑爆的怒火和憋闷,

像被一根细针轻轻戳了一下,慢慢地、一点点地泄了气。他把纸条揉成一团,紧紧攥在手心,

然后偏过头,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,许久没有说话。但紧绷的下颌线,

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。他们的“互助”并不总是这么温和。有一次,

林栀被隔壁班几个不学无术的男生堵在放学路上,嬉皮笑脸地问她要“借鉴”作业。

林栀抱着书包,低着头,一言不发,身体僵硬。“喂,干嘛呢?

”一个懒洋洋却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。沈倦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,单肩挂着书包,

双手插在裤袋里,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,扫过那几个男生。

“倦、倦哥…”领头的男生瞬间怂了,赔着笑,“我们…就跟林同学开个玩笑…”“开玩笑?

”沈倦往前走了一步,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十足,“我看你们是皮痒了。滚。

”那几个男生如蒙大赦,瞬间作鸟兽散。沈倦走到林栀面前,

看着她依旧低垂的头和微微发白的脸色,皱了皱眉:“以后放学…走大路。

”林栀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“走了。”沈倦说完,转身,迈着长腿走在前面,

却刻意放慢了脚步。林栀迟疑了一下,默默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。
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长,一前一后,沉默地相伴而行。他成了她灰色青春里,

唯一敢为她出头、带来一丝安全感的热源。她则是他叛逆世界里,

唯一能看穿他伪装、给予无声安定的镇静剂。他们都隐约感觉到对方身上有故事,

有不愿提及的过去。沈倦看着林栀过于节俭的习惯和那份深入骨髓的独立与隐忍,

只在心里给她贴上了“家境贫寒”的标签,保护欲在不知不觉中滋长。而他不知道的是,

林栀所有的坚韧,都源于孤儿院里学会的生存法则——不期待,不依赖,才能不受伤。

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最大的秘密,如同守护着最后一道防线,

却在少年笨拙而执着的靠近下,那道防线,正悄然出现裂痕。

3裂缝与誓言时间在笔尖沙沙的摩擦声中,悄然滑入了高三。

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像不断融化的冰块,带来无声却紧迫的压力。

但对于坐在教室角落的两个人来说,这段本该灰暗沉重的时光,却因为彼此的存在,

透进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光亮。“喂,林栀。”沈倦难得没在睡觉,

他用笔帽戳了戳旁边正在默写英语单词的女孩的手臂。林栀笔尖一顿,一个字母写歪了。

她抬起头,用眼神询问。沈倦被她那清澈又安静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,摸了摸鼻子,

视线飘向窗外葱郁的香樟树影:“…快填志愿了。你…打算报哪里?

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及关于未来的、具体的问题。

不再是“今天作业是什么”或者“帮我看着点老师”这种即时的、漫不经心的交流。

林栀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。未来?这对她来说,一直是个沉重而模糊的概念。

她只知道要拼命学习,这是唯一能抓住的、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。具体去哪里,

她从未敢细想,或者说,不敢奢望。“不知道。”她垂下眼睫,声音很轻,

“可能…留在本省吧。”学费和生活费都会便宜很多。“留在本省?

”沈倦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,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,“你那成绩,留在这里不是浪费了吗?

”他顿了顿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身体微微向她这边倾斜,压低声音,

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:“我们去北京吧。”林栀的心猛地一跳,倏然抬头看他。

“我打听过了,”沈倦继续说,眼神亮得惊人,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共同的未来,

“你的分数,冲一冲清北都有可能。最不济,***、北航也随便选。

我嘛…”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,“我爸反正有门路,随便找个学校塞进去就行。

到时候…”他看着她,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种近乎幼稚的规划,“我罩着你。

保证没人敢欺负你,带你吃遍北京城,再也不让你啃冷馒头。

”“北京…”林栀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。那是一个遥远、繁华,

与她灰扑扑的现实格格不入的名词。可当这两个字从沈倦嘴里说出来,

和他灼灼的目光联系在一起时,仿佛突然变得触手可及,甚至…带着诱人的暖意。去北京。

和他一起。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,在她沉寂的心湖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。

一种从未有过的、名为“期待”的情绪,悄悄破土而出。“……好。

”她听到自己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,嘴角控制不住地,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。

沈倦看着她这个罕见的、冰雪初融般的笑容,愣了一下,

随即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一种混杂着满足感和强烈保护欲的情绪充盈胸腔。

他咧开嘴,露出了一个更加张扬的笑容:“那就这么说定了!一起考去北京!

”“一起考去北京”,这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盟约,

成了对抗各自世界里不幸与压抑的共同武器。

沈倦甚至开始破天荒地翻看起那些被他视为废纸的课本和习题,虽然大多时候看得眉头紧锁,

烦躁地抓头发。“这什么鬼画符!”他盯着一道物理题,几乎要把纸瞪穿。

林栀默默地把自己的笔记本推过去,上面是清晰工整的公式和图解。沈倦瞥了一眼,

烦躁地“啧”了一声,但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。然而,

就在这片刚刚构筑起的、脆弱的希望绿洲之外,阴影正在悄然逼近。

林栀开始接到一些神秘的电话。不是那种响一声就挂的推销电话,而是持续响铃,

仿佛不通就绝不罢休。每次手机在书包里震动起来,

显示着那个没有备注、却隐隐让她心慌的号码时,林栀的脸色都会瞬间褪去血色。

她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,猛地攥紧手机,然后飞快地起身,

低声对沈倦说一句“我去洗手间”,便匆匆离开教室。一次,两次…沈倦起初没在意。

但次数多了,他无法忽视她接完电话回来后,那苍白的脸色、失焦的眼神,

以及接下来一整节课的心神不宁。“谁的电话?”在一次她接完电话,

指尖冰凉地回到座位后,沈倦终于忍不住,侧过头压低声音问道。

他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…占有欲。

林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,随即飞快地摇头,视线牢牢盯着课本,

声音干涩:“没谁…推销的,很烦人。”“推销的能把你吓成这样?”沈倦显然不信,

眉头紧锁,“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?你告诉我,我去…”“真的没有!”林栀打断他,

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促和慌乱,“你别问了,沈倦。是…是无关紧要的事。

”她紧紧咬着下唇,几乎要咬出血来。那电话是孤儿院打来的,

院长***心脏病越来越严重了,手术费像一座大山压下来。

远房表姨提出了那个她无法拒绝,也无法对沈倦启齿的条件。

沈倦看着她这副明显隐瞒却又拒不沟通的样子,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挫败感涌上心头。

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,猛地转回头,不再看她。为什么不肯相信我?

冷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,直到那个周五的黄昏。放学后,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,

沉默像一道无形的墙。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暖橙色,却照不进彼此心里的隔阂。

走到那个熟悉的分岔路口,林栀停下脚步,准备像往常一样低声说再见,

然后走向自己那狭小租住屋的方向。就在这时,沈倦突然上前一步,挡在了她面前。

林栀惊讶地抬头。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,

将他眼底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照得清晰可见。他深吸一口气,

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,忽然伸出手,有些笨拙地、带着试探地,

握住了她垂在身侧、微微蜷缩的手。他的手心很烫,

带着运动后未散的潮意和少年独有的、粗糙的温暖。林栀的手则冰凉,被他握住时,

猛地一颤,下意识地想抽回,却被他更紧地握住。“林栀。”沈倦看着她,

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执拗,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低哑,“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,

在瞒我什么。”他顿了顿,握着她手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,

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某种力量。“但我跟你说过的,‘怕什么,我在。’这句话,

一直算数。”“不管发生什么事,你都要记得,”他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,“我们说好了,

要一起考去北京。谁都不准反悔,听到没有?”林栀仰头看着他,

看着他被夕阳镀上金边的轮廓,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…笨拙的温柔。

她冰凉的指尖在他的包裹下,一点点回暖,那股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慌和绝望,

似乎也被这滚烫的誓言暂时驱散了一点点。她鼻尖一酸,眼前泛起模糊的水光。这一次,

她没有再试图抽回手,反而用极其微小的力道,轻轻地、回握了他一下。“……嗯。

”她哽咽着,用力点头,“一起…去北京。”这是风暴来临前,最后的、偷来的温暖与甜蜜。

夕阳下,两只紧紧交握的手,仿佛许下了对抗整个世界的、幼稚却无比真挚的誓言。然而,

林栀口袋里那再次无声震动起来的手机,像一枚定时炸弹,预示着这短暂的宁静,

即将被彻底打破。4不告而别与世界崩塌最后一次全市模拟考,

考场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重的肃穆。沈倦破天荒地提前到了考场,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

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,目光时不时瞥向门口。那个熟悉的身影,始终没有出现。**响起,

监考老师开始分发答题卡和试卷。林栀的座位,依旧空空荡荡。

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,瞬间缠紧了沈倦的心脏。她从来不会迟到,

更别说缺席如此重要的考试。“老师!”沈倦猛地举起手,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突兀,

“林栀还没来!”监考老师推了推眼镜,看了看空位,语气平淡:“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,

我们先开始考试。”沈倦根本坐不住。他脑子里闪过她最近接电话时苍白的脸,

闪过她强装镇定却眼神闪烁的样子。出事了。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。

考试刚开始十分钟,沈倦“嚯”地站起身,抓起自己的笔和准考证,

在监考老师和全场考生惊愕的目光中,大步冲出了考场。“沈倦!你去哪儿?回来考试!

”监考老师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喊道。沈倦充耳不闻。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,一路狂奔,

先是冲**室——空无一人。他又跑去教师办公室,抓住班主任***的胳膊,

眼睛赤红:“***!林栀呢?她为什么没来考试?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

”***被他吓了一跳,皱着眉甩开他的手:“沈倦你冷静点!林栀同学请假了。”“请假?

为什么请假?她生病了?”沈倦追问,语气急促。“具体情况我不清楚,

是她家里人帮忙请的假,说是…有急事需要处理。”***语气带着一丝遗憾,“这孩子,

关键时刻…”家里人?沈倦愣住了。他从未听林栀详细提过她的家人,

只知道她似乎是一个人住。一种更大的恐慌攫住了他。他不再理会老师,转身又冲出了学校,

跨上他那辆重型机车,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,朝着林栀租住的那个老旧小区飞驰而去。“砰!

砰!砰!”他用力捶打着那扇熟悉的、漆皮脱落的木门,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。“林栀!

开门!林栀!你在里面吗?”他的喊声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无人应答。

隔壁邻居被吵醒,一个老太太探出头,不满地说:“别敲了!那小姑娘昨天半夜就搬走了!

动静还不小哩!”搬…走了?沈倦如遭雷击,僵在原地。他不敢相信,猛地抬脚,

狠狠踹在门板上!老旧的锁舌发出不堪重负的**,门“哐当”一声被踹开。屋内,

空空荡荡。那个狭小却总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,此刻只剩下冰冷的、光秃秃的床板。

桌子上积了一层薄灰,墙角还扔着几个不要的空纸箱。空气里,

连她身上那股淡淡的、像阳光晒过青草的味道,都消散无踪了。她真的走了。不留只言片语,

像人间蒸发一样。沈倦踉跄着走进去,环顾着这个彻底失去她气息的空间。

他看到她常坐的那个窗台边,地上掉着一支她用完了的、最便宜的那种按动笔的笔芯。

他弯腰,颤抖地捡起来,紧紧攥在手心,冰冷的塑料几乎要嵌进肉里。为什么?

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不是说好一起去北京的吗?!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撕裂。

他像疯了一样,冲出出租屋,骑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寻找。

的角落、那个他们曾一起躲过雨的公交站台、甚至她偶尔会去买打折面包的小超市……没有,

哪里都没有。天色渐渐暗沉下来,华灯初上,城市的霓虹照亮了他满脸的仓皇和绝望。

机车耗尽了燃油,发出几声无力的喘息,彻底熄火停在了路边。沈倦颓然地坐在马路牙子上,

双手**头发里,用力拉扯着头皮,试图用疼痛来压制心脏那股窒息的痛楚。一天水米未进,

嘴唇干裂,眼底布满了***。就在这时,他口袋里沉寂了一天的手机,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
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掏出来,

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。他的心脏狂跳起来,指尖颤抖着点开。

短信内容很短,只有一句话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,精准地捅进他的心脏:“沈倦,

我们到此为止。别找我,我不会见你。”没有称呼,没有解释,没有缘由。

只有冰冷的、斩钉截铁的告别。沈倦死死地盯着那条短信,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。

他反复地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,一遍又一遍地拨过去——“您好,

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……”冰冷的、机械的女声,一遍遍重复,

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。“啊——!!!”他终于无法忍受,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!

屏幕瞬间碎裂,如同他此刻的心。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,在空旷无人的街道边,

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嘶吼。原来,那些清晨“顺手”的早餐是笑话。原来,

那些黑暗中笨拙的安慰是笑话。原来,夕阳下紧紧交握的手和那句“一起考去北京”的誓言,

是最大的笑话!所有的温暖回忆,在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。他以为的互相救赎,

他以为的独一无二,原来在她心里,是可以如此轻易、如此彻底地抛弃的东西。

愤怒、痛苦、被背叛的屈辱……种种激烈的情绪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翻滚、灼烧,

最后凝结成一块坚冰,封存了所有关于那个名叫林栀的女孩的一切。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

看也没看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,眼神空洞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。背影在路灯下拉得长长的,

充满了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和一种近乎毁灭的戾气。他的世界,在她离开的那一刻,

已经彻底崩塌。剩下的,只有一片需要他用冷漠和恨意去填满的废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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