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烬雪与春灯》雪烬谢春灯免费全章节目录阅读

精选的一篇短篇言情文章《烬雪与春灯》，热度非常高，小说里的主要人物有雪烬谢春灯，无错版非常值得期待，作者用户9566，文章详情：喜轿与棺椁京城正月的雪，像被谁撕碎的诏书，一片片往人间撒。沈雪烬坐在喜轿里，指尖挑开帘缝，看见送亲队与黑漆棺椁并行………

精选的一篇短篇言情文章《烬雪与春灯》，热度非常高，小说里的主要人物有雪烬谢春灯，无错版非常值得期待，作者用户9566，文章详情：喜轿与棺椁京城正月的雪，像被谁撕碎的诏书，一片片往人间撒。沈雪烬坐在喜轿里，指尖挑开帘缝，看见送亲队与黑漆棺椁并行……

第1章

喜轿与棺椁京城正月的雪，像被谁撕碎的诏书，一片片往人间撒。沈雪烬坐在喜轿里，指尖挑开帘缝，看见送亲队与黑漆棺椁并行——棺上缚着镇北王的朱笔封条，墨汁被雪水晕开，像一截断舌。“**，雪大了。”陪嫁婢阿烛低声提醒。雪烬把帘子放下来，声音比雪更冷：“雪大，才盖得住血。”谢府大门洞开，却不见红灯。两排白灯笼写着“囍”字，字是拿血调的朱砂，雪一落就化，顺着绸布淌成泪痕。谢春灯站在门廊下，披一件月白狐裘，眼上缚了二指宽的黑绸——他三天前才剜去毒瘤，医生说不可见风。可他偏要站在风口。喜轿落，鼓乐骤停。雪烬自己掀帘，凤冠上的珠串噼啪乱响，像碎冰撞杯。她抬眼，看见廊下那人的喉结，在狐裘皮毛间微微滚动。她忽然想起七年前，同一截喉结，在同一座府邸，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父皇的尸身。那时它沾的是血，今日它沾的是雪。拜堂无傧相，无高堂，只有一副空着的太师椅，椅背绑着镇北王的佩剑。司礼太监嗓音尖得划耳：“新人——”雪烬没等尾音落地，猛地从袖中抽出发簪，直刺谢春灯咽喉。簪长六寸，寒铁磨就，簪头是一朵镂空的梅，梅蕊淬了“三日醉”。谢春灯不避，反而抬手，用两指夹住簪身，顺势一带——雪烬整个人跌进他怀里，耳侧是他低哑的笑：“再深一寸，可刺到我心。”黑绸下渗出一点血，像雪里绽出早梅。他松开指，把发簪插回她鬓边，动作温柔得像给情人别花。洞房门阖，喜烛却点在外室。雪烬被放在喜床，床板硬得出奇——她掀开褥子，看见底下垫着一层薄薄的白玉石，石缝凝着旧血。“怕你割腕找不到地方。”谢春灯立在帘外，黑绸已摘，左眼裹着白纱，右眼像深井，“玉石易洁，冲一冲就干净。”雪烬把褥子盖回去，声音淡得像雪：“我不割腕，我割喉。”谢春灯笑，抬手击掌。婢鱼贯而入，每人捧一盏冰裂纹青瓷，瓷里盛着乌黑药汁。“合卺酒。”他解释，“也是解药。”雪烬端起一盏，嗅到里头“情蛊”的腥甜——饮下，三月内不动情则蛊眠；动情，对方必亡。她抬眼，看见谢春灯也端起一盏，仰头饮尽。“你疯了？”她第一次有情绪波动，“蛊毒对你是双倍。”谢春灯用指腹擦去唇边药痕，答非所问：“我每一年都会忘记你，所以每一年都要重新爱你。这次，我想记得久一点。”夜深，烛泪堆成小山。雪烬和衣而卧，谢春灯坐在榻边，拿玉梳替她解凤冠。铜镜里，两人并肩，却都面无表情。“沈雪烬，”他第一次唤她全名，“你可知今日那副棺，是给谁备的？”雪烬闭眼：“给我。”“不，给我。”谢春灯把最后一根发簪抽下，青丝泻了满掌，“若你今夜真杀了我，便把我装进那棺，送回镇北王，皇权可保你一世荣华。”雪烬睁眼，镜中与他目光相撞。“若我杀不了你？”“那就换我杀你。”他俯身，在她耳后落下一吻，像雪落无痕，“再自杀，同棺而葬。”更鼓三声，雪停了。雪烬听见窗外有细碎的“咔嚓”声——是阿烛踩在瓦上，伺机而动。她忽然伸手，握住谢春灯的手腕，指尖搭上他脉门。脉跳缓而稳，像一条暗中布好的绳，套住她自己。“谢春灯。”“嗯？”“我改主意了。”“想先杀我？”“不，”雪烬声音极轻，“我想让你活过今夜。”谢春灯低笑，反手扣住她五指，掌心温度滚烫。“好，”他说，“我活，陪你活。”窗外，阿烛的刀尖在月光下闪了一下，又悄然隐去。喜烛爆了个灯花，像谁在心里开了一枪。雪烬翻身向墙，背对谢春灯，指尖悄悄摩挲发簪的梅刃。她在黑暗里对自己说：——让他活，是为了亲手让他死得更慢。可耳后那一小块皮肤，还残留他唇的温度，像雪里埋了火炭，灼得她彻夜无眠。—第2章

雪灯手札谢府的夜像浸了墨的绸，灯火一戳就破。雪烬提着裙角，赤足走在回廊，足底冰凉的白玉石把寒意送进骨髓，却压不下胸口那阵刚被点燃的鼓噪——她必须去书房。喜宴散后，谢春灯被镇北王旧部请去前厅议事，一时半刻回不来；阿烛在屋顶巡夜，靴底瓦片轻响，像给她打更。机会只有一炷香。书房门口悬着一盏孤灯，灯罩绘折枝梅，蕊心一点红。雪烬伸手拧灯，灯罩旋转三格，机括“咔哒”——铜门裂开半掌宽缝，一股旧书尘与药香混着涌出来。她侧身而入，门在身后悄然阖死。室内无窗，四壁到顶都是乌木书柜，柜门铜锁各异，像无数只冷眼看她的兽。雪烬从发间拔出那支“梅簪”，用簪尾最薄处挑开最近一把锁——柜里整齐码着一排绛红手札，脊背墨书编号：「玄七」「玄八」……最新一本空着，只写半个「玄」字，墨迹未干。她抽出「玄七」，借火折微光翻开第一页，指尖倏地一颤。「建昭十七年，正月十三，雪。第柒次初见。她着血红嫁衣，以簪刺我，刃口离喉两寸三分。我饮下同心蛊，她未饮。我告诉她：‘再深一寸，可刺到我心。’其实那一寸，是我留给自己的余地——若她真刺下去，我便将余生余地尽数奉还。」雪烬的视线像被钉在“余地”二字，耳畔倏地响起谢春灯低笑：“我每一年都会忘记你。”火折燃到尽头，烫手，她才回过神，忙把手札阖上，却听“沙”一声轻响——有纸页被火烤得脆卷，碎了一角，正飘落在她靴面。她弯腰拾起，借余光看见背面潦草一行：「皇帝欲以她做鞘，藏我首级。我欲以我做鞘，藏她余生。」字迹狂乱，像疾雪打窗，与前面温雅行草判若两人。雪烬胸口蓦地一空，指间那角碎纸被冷汗浸湿，墨晕成一团乌云。忽然，背后书柜“咔啦”移动，露出一条暗廊。幽风携着更浓的药味扑来，风里夹着低低一声：“……谁？”雪烬浑身一凛，旋身贴柜，梅簪横胸。暗廊里走出一个少年，披黑色大氅，帽兜压到鼻梁，只露苍白下颌——阿烛。他左手提一盏琉璃小灯，右手握一把窄刀，刀背嵌铜环，轻晃便叮当作响。“**，你走得太急。”阿烛声音嘶哑，像被雪揉碎，“屋顶看不到你，我会慌。”雪烬没有放松簪锋：“你来做什么？”“帮你。”阿烛低头，把灯抬高，照出她紧抿的唇，“谢春灯的记性藏在更深处，我替你开路。”雪烬蹙眉——她从未告诉阿烛手札之事。阿烛却像看透她疑窦，自嘲一笑：“因为我与他，共用过同一张脸。”他侧首，帽兜滑落，露出右颊——灯火下，那皮肤竟与谢春灯有七分像，只是多了一道蜿蜒紫疤，从眼角爬到唇角，像一条沉睡的蜈蚣。雪烬倒吸半口凉气：“谁做的？”“镇北王。”阿烛指腹抚过疤痕，语气温柔得残忍，“他说：‘影子不需要完整的脸。’”暗廊尽头，是一间圆形石室，穹顶绘星图，正中摆着一座铜制浑天仪，仪上悬锁链，吊着一只小小檀木匣。阿烛举灯，照出匣底刻字：「玄元」。“最早的记忆，他锁在这里。”雪烬踮脚，伸簪去挑锁，却听“铮”一声——锁链无风自动，浑天仪旋转，星图移位，露出底下黑洞。下一瞬，火折余烬被风卷灭，室内陷入绝对黑暗。黑暗中，只有阿烛的铜环刀在轻响，像催命更鼓。雪烬心跳得发疼，忽然听见谢春灯的声音，极近，极轻：“沈雪烬，你踩在我的心脏上。”“噗——”火石擦亮，谢春灯立于石室门口，右眼覆白纱，左眼深如枯井，手里提着那盏绘梅孤灯。他穿一件素白中衣，外袍竟不见了，像从床榻直接赶来。灯火一跃，映出雪烬脚下——她正踩着一块圆形玉板，板心雕一枚小小“灯”字，被锁链贯穿。谢春灯抬手，浑天仪停止转动，他叹息：“你终于找到我最初的棺。”雪烬握紧簪子，指背泛青：“里面装着什么？”“装着‘我’。”谢春灯把灯挂到壁钩，走向浑天仪，手掌覆在檀木匣上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，“每一年新记忆长出，我就把旧的自己切成碎片，锁进这里。”他侧首，左眼微微弯起，像在笑，却更像哭：“否则，我如何装得下——每一年都重新爱你？”雪烬喉头一涩，忽地抬簪指他：“那就打开，让我看。”谢春灯凝视她，半晌，竟真的从袖中摸出一柄薄钥匙，插入锁孔。“咔哒——”匣盖弹起，没有金银，也没有旧信——只有一截干枯的梅枝，枝上串着七颗小小黑色珠子，像被冻住的血。谢春灯用指尖拨弄，珠子相撞，发出清脆的“嗒嗒”声，竟与心跳同频。“这是……”雪烬声音发颤。“情蛊子蛊。”他轻声答，“每死一次，子蛊化珠，主蛊便在我体内重生。第七颗刚结成，还热着。”他捏起最新那颗，递到她掌心，指尖碰到她脉门——雪烬只觉一股恶寒顺臂而上，像被什么攫住心脏。谢春灯俯身，唇几乎贴她耳廓，声音低得只能气流传导：“沈雪烬，你恨我，便把它碾碎——恨意会沿血脉逆流，我即刻暴毙，你得自由。”雪烬指骨收紧，珠子硌得掌心生疼，却怎么也捏不下去。石室寂静，只剩阿烛刀环轻撞，像替她倒数生命。良久，雪烬张唇，嗓音嘶哑：“谢春灯，我不要你死得这么容易。”她抬手，把那颗黑色珠子重新放回匣中，“啪”地阖盖。“我要你活着，一年一年记住我，再一年一年忘记我——我要你余生都活在‘记不得’与‘逃不掉’之间。”谢春灯低低笑出声，笑声在石壁撞出回音，像雪崩。“好，”他说，“我答应你。”他转身，把钥匙抛给阿烛，吩咐：“锁好，下次再开，便是她亲手取我命之时。”阿烛抬手接住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眼底却闪过一丝雪亮。三人回到书房，铜门合拢，星图暗廊隐去。谢春灯拾起案头狼毫，在「玄七」封面添一行小楷：「她未杀我，亦未爱我。她要我——生不如死。」写罢，他吹了吹墨，抬眼对雪烬温声：“回吧，夜冷，你赤足。”雪烬这才察觉脚底已冻得失去知觉，刚一动，整个人便向前栽——谢春灯伸臂揽住，打横抱起，狐裘扬起，将她裹紧。阿烛持刀跟在身后，刀尖在地面划出细细火花。灯影下，三人影子重叠，像一条扭曲的锁链，谁也无法挣脱。雪落无声。雪烬偎在谢春灯胸口，听见他心跳——咚，咚，咚。每一下，都像在重复那句：“我活，陪你活。”她忽然怀疑，自己胸口那只蛊虫，是否也听得见。若听得见，它是否正悄悄，把两人心跳缝进同一根线？念头闪过，她猛地闭眼——不可以。仇人就是仇人。她反复默念，却怎么也压不住，掌心里那颗子蛊残留的寒意。像一粒冻住的火种，正等待某个春夜，破冰而出，烧尽两人。—第3章

同心母蛊三更鼓刚过，雪色被乌云掐灭，连瓦缝都黑得狰狞。谢府正门外传来铁甲擦撞声，像冬夜本身在磨刀。雪烬披衣起身，推窗一线，看见庭中列着十二名金吾卫，盔顶红缨被冷风吹得猎猎，像一丛不肯熄的小火星。为首之人手捧鎏金锦盒，高不过三寸，却压得人颈骨低垂——皇帝密使，夜赐“同心母蛊”。前厅灯火骤亮。谢春灯已端坐主位，换了一袭玄青织金袍，衣角暗绣的灯纹被烛火舔出幽蓝。白纱仍覆右眼，左眼却静若枯井，仿佛早料到这场夜袭。雪烬被婢女引至厅侧，狐裘披得松散，露出里衣的月白立领，像一截凝霜。镇北王陪坐在左，面色沉如铁，拇指摩挲腰间佩剑，金属冷光一闪一闪。密使展开黄绢，声音尖细得像冰锥刮瓷：“陛下口谕——谢先生才冠当世，朕所倚重；沈氏遗孤，亦朕所悯。特赐同心母蛊，以结永好。三月后，若两心无异，母蛊自眠；若二心有隙，母蛊啮心，雌雄俱亡。钦此。”锦盒开启，红绸上卧着两只米粒大小的金壳虫，背生红线，一呼一吸间红线明灭，像被缩小的心跳。厅中静得能听见雪压断枯枝的“啪嗒”。谢春灯起身，长袖曳地，行礼如仪：“臣，领恩。”他双手高举，接过锦盒，却在抬头那一瞬，左眼斜斜望向雪烬——那目光极轻，却像在她心口按下一枚火漆，烫得她指节一颤。镇北王留宿西厢。夜更深，雪却重新飘起来，大片如撕棉。雪烬回房，门扉刚阖，便被人从后捂住嘴——阿烛。他一身黑衣，呼吸带铁锈味，显然方才在檐口与金吾卫交了手。“**，皇帝要你的命。”阿烛松开她，掌心一条新伤，血顺腕骨滴在地板上，像一串小小红灯笼。“盒里母蛊认主，需以血为媒。你若先滴血，蛊便听你；若谢春灯先滴，你便受他掣肘。”雪烬用指腹抹过他血，轻轻一捻，黏稠而热。“那就让他先滴。”她嗓音低冷，“我再用他的血，反噬母蛊。”阿烛抬眼，瞳孔里映出灯火，像两粒将爆的火星：“若失败，你心脉俱碎。”雪烬笑，唇角弧度薄得似刀：“碎便碎，我要他陪我一起碎。”更鼓四声，谢春灯推门而入。他换回了白日中衣，外披一件狐裘，腰间却悬着那具鎏金盒。灯影下，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，左眼却亮得异常，像把所有命火都逼进一颗珠子。“沈雪烬，”他柔声唤，像怕惊落雪，“陛下要我与你，同心共命。”雪烬坐在床沿，指尖把玩梅簪，簪刃在灯火下闪寒星：“那就共命。”谢春灯走近，把锦盒放上床案，掀开盖——两只金壳虫仿佛感知人气，红线暴涨，盒内发出极轻的“嗒嗒”声，像幼雀啄壳。“谁先？”他问。雪烬抬眸，似笑非笑：“你怕我先动手脚？”谢春灯低笑，伸出右手，掌心向上，左手指甲在腕间轻轻一划——血珠滚落，像一串朱砂小灯。他把血滴进盒中，雌蛊金壳瞬间亮起，红线蜿蜒，竟在盒底爬出一个“灯”字。雪烬心脏猛地一抽，像被无形的线拽了一下。第二步，该她了。她握簪划向自己左掌，血珠溢出，却在中途陡然一转——簪尖直刺谢春灯心口！“噗”一声闷响，簪锋入肉半寸，被肋骨生生卡住。谢春灯身形未动，仿佛早料到，只是左手覆上她手背，缓缓把簪往里送——“再深一寸。”他轻声道。血顺着簪身流到她指缝，滚烫。雪烬瞳孔骤缩，手腕却再无法推进半分。谢春灯叹息，就着心血，握住她掌，一并覆到锦盒上方——血滴落，雄蛊金壳亮起，红线与雌蛊交缠，瞬间合二为一，化作一条极细金线，没入两人掌心伤口。雪烬只觉心口“嗡”一声，像被长钉钉牢，再无法挣扎。她低头痛斥：“谢春灯，你疯了！”他俯首，唇贴她耳廓，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：“这样，你就舍不得再杀我了。”蛊线入体，两人掌心伤口自动愈合，只留下一条极淡金痕，像被阳光晒细的血管。谢春灯拔出发簪，血珠溅在雪烬白衣，像点点寒梅。他把簪子重新插回她鬓边，指尖拂过她唇角，替她抹去并不存在的血渍。“母蛊三月为期，”他说，“若你仍恨我，三月后，我亲手把刀递给你。”雪烬抬眼，眸色冷极：“我要的，不是刀。”“那你要什么？”“我要你活着，一年一年，把我忘记，又一年一年，重新爱上。”她声音极轻，却像雪里藏针，“我要你尝尽‘求而不得’，再死于‘得而复失’。”谢春灯静了片刻，忽地笑了，笑得肩头微颤，牵动伤口，血透衣襟。“好，”他哑声应，“我奉陪到底。”更鼓五声，远处传来金吾卫换岗的金属碰撞。阿烛在窗外发出三声短促夜莺啼——警示镇北王密探已至。雪烬深吸一口气，压下胸口蛊虫的躁动，转身走向门口。谢春灯却忽然叫住她：“沈雪烬。”她回头，见他立在灯影里，单手按在心口，血渍蔓延成一朵暗色花。“若有一日，你真能杀我，”他轻声道，“请把我心口这块肉剜下，烧成灰，撒在正月十三的灯市——让我记得，那天的雪，是暖的。”雪烬手指在门扉上收紧，指节泛青，却未应声。她推门而出，冷风灌入，吹得灯火摇晃，像将熄未熄的心。雪落满廊。雪烬低头，看见自己掌心那道金色蛊痕，正随心跳明灭。她忽然意识到，从今夜起，她的命与谢春灯真正捆在一起——不是夫妻，不是情人，是囚徒与囚笼，互为锁链。她抬眼，望向远处深沉夜色，眼底浮起一层极薄的迷茫。若三月后，仍杀不了他，自己将如何？这个念头刚冒头，便被胸口蛊虫狠狠咬了一口，疼得她弯下腰。仿佛在提醒她——仇人，就是仇人。可那疼里，又掺着一丝陌生的、几乎像牵挂的温度，像雪里埋了一颗火种，正悄悄发芽。—第四章乌木长廊在脚下发出细微的裂响，像老人关节里的冷风湿气。雪烬走得极慢，仿佛每一步都在计算自己与深渊的距离。狐裘领子簇拥着半张脸，只露出一双被雪色浸透的眼睛，映着廊檐下摇晃的纸灯笼，像两粒浮在酒面的碎冰。尽头那扇铜门虚掩，缝隙透出一线暖黄。她推门，暖香扑面——不是熏炉的甜腻，是书卷与药汁混合后的冷香，像春雪覆在刀锋。案上摊开一册手札，纸页被风翻动，簌簌作响，仿佛急着想告诉她什么。雪烬却立在门槛，不肯再近一步。她怕那纸页里藏着的，又是谢春灯提前写好的“结局”。“既然来了，为何不读？”声音从屏风后传来，低而清，像雪压断枯枝。谢春灯披衣而出，衣襟半敞，心口纱布透出一点殷红。他抬手，指尖在空气里停留片刻，才准确捉住她的手腕，引她到案前。灯火被两人呼吸惊动，晃出一层涟漪，映得纸页上的字仿佛浮起——「若你此刻站在我面前，定是满身风雪，却仍不肯靠近火。」雪烬垂眼，指节在他掌心里微微蜷紧，像被冻住的鸟爪。她盯着那行字，忽然觉得可笑——谢春灯永远比她先一步，连她迟疑的片刻都被写进记忆。她伸手，啪地阖上札子，声音冷脆：“我来取母蛊解药。”“没有解药。”谢春灯松开她，转身从矮屉取出一只白瓷盏，盏底沉着两粒暗红药丸，颜色像干涸的血，“只有暂缓。服下，三月缩为两月，两月缩为十日，终有一日，蛊虫一起破壳。”雪烬接过，指腹摩挲瓷盏边缘，忽地抬手——药丸被掷向壁炉，撞在火炭上，发出极轻的“嗤”，一缕红烟升起，转瞬即散。谢春灯侧脸被火光映亮，眉宇却沉入阴影，他叹息：“仍是这般恨我。”“恨？”雪烬抬眼，眸色在火里淬出一层冷光，“我恨的是，你连自己性命都拿来布局，却要我陪你演这出‘共死’的戏。”她一步逼近，指尖点上他心口纱布，血珠立刻渗出，像回应她的指控，“谢春灯，你凭什么替我决定生死？”谢春灯不答，只抬手覆在她手背，掌心温度滚烫，像要把她骨血烙穿。他引她手指缓缓下移，按在自己脉搏上——跳动紊乱，却强而有力，像擂鼓，又像求救。雪烬指尖一颤，想抽回，却被他更紧地按住。“凭它。”他低声道，“凭它此刻为你紊乱，凭它——只记得你。”话音落下，脉搏在指腹下猛地一窜，像脱缰野马，撞得她指骨发麻。雪烬忽然说不出话，喉间涌上一股腥甜，不知是蛊虫反噬，还是心脏本身在裂。窗外更鼓恰响，五更三点，铜舌撞出余音，像替谁数命。雪烬蓦地回神，抽手后退，背脊撞上书柜，一卷画轴跌落，哗啦展开——是幅未完成的春灯图，灯市百盏，却独独空出正中一盏，留白处只写一行小字：「待雪烬添火」。谢春灯俯身拾起画轴，指尖抚过留白，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尘埃：“那年灯节，我许愿——若有来生，让我先遇见你，在一切血债未生之前。”他抬眼，眸色在火光里碎成星屑，“今生已晚，我只能把愿望拆成每一日，陪你耗。”雪烬背抵书柜，退无可退，胸口蛊痕忽地灼痛，像被那行字点燃。她咬紧牙关，不让喘息泄露，却听自己心跳一声重过一声，仿佛与更鼓应和，又仿佛与谢春灯方才的脉搏同频。她忽然意识到，从母蛊入体那刻起，她连恨都开始与他共享——他痛，她更痛；他死，她不能独活。谢春灯将画轴卷起，递到她面前，指尖微颤：“若仍恨，便烧它。灰烬里，至少没有我提前写好的结局。”雪烬盯着那卷素绢，指节捏得发白，却终究没有抬手。她转身，推门而出，脚步比来时更慢，像拖着整个雪夜。门扉合拢前，她听见身后极低一声——不是叹息，是压抑的咳嗽，带着血的气音。雪烬指尖在门板上收紧，指痕陷入木纹，却始终没有回头。她怕自己一回头，便会看见谢春灯倒在火光里，而那颗被共用的脉搏，会带着她一起坠入深渊。长廊尽头，风雪正盛。雪烬抬手，接住一片雪，看它落在掌心蛊痕上，瞬间融化成水，像一滴不肯坠落的泪。她忽然明白，从今往后，她与谢春灯之间，不是爱，不是恨，是雪与火互为囚笼——她逃，他痛；他死，她亡。而此刻，她连逃的力气，都被那场共用的心跳，一点点抽离。第五章雪落得更密了，像有人在天上撕碎了一床旧棉絮，一片片往人间撒。雪烬站在廊尽头，掌心那滴雪水早已渗进蛊痕，留下一点冰凉的麻，像被蚂蚁咬了一口，却一路钻进了骨髓。她抬头，看见远处天际泛起蟹壳青，夜将尽，而疼痛才刚刚开始。回房的路，她故意走得极慢。足下的雪被狐裘下摆扫出浅浅一道，像割开的一道白肉，露出底下乌青的地。每一步，都似在审判自己——为何方才没把画轴夺过来撕个粉碎？为何在听到那声咳血时，指节会不受控地发颤？她恨这种不受控，恨胸腔里那颗正与谢春灯同频鼓噪的心，更恨自己竟在某一瞬，生出“回头”的念头。门被推开，一室冷清。铜炉里的火早熄了，只余几块红炭，在黑暗里一明一暗，像将死未死的眼睛。雪烬没有点灯，任自己在浓墨里坐下，抬手解开狐裘。冷意立刻爬上肩头，她却不出声，反而把衣襟拉得更开，让寒气直接咬在锁骨上——唯有疼痛，才能让她确认，这副身子仍属于自己，而非与谁共用。窗外忽有极轻的瓦响。阿烛像一片影子滑进来，单膝落地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镇北王的人，已把老夫人牌位请去祠堂，明日辰时，焚香告祖。”雪烬指节一紧，腕上金痕跟着一闪，像一条被惊动的蛇。“他要用我母亲的骨灰，逼我三月取谢春灯首级。”阿烛抬眼，眸色在黑暗里透出一点狠：“那就取。取完，我带你走。”雪烬笑，声音却像碎冰相撞：“走？母蛊在体，我走得越远，死得越快。”阿烛的刀在鞘里发出一声轻吟，像替主人不甘。“那就先解蛊。”“没有解药。”“有。”阿烛往前半步，少年嗓音压得极低，“皇帝要的是谢春灯死，不是要你亡。母蛊解法，在皇宫御书阁——第七格紫檀匣，雪夜北巡图后。”雪烬抬眼，眸色终于泛起一丝涟漪，像冻湖裂开细纹。“你如何去？”阿烛伸手，指尖点上她掌心金痕，温度滚烫：“我自有路。三日后，子时，我把紫檀匣带给你。”雪烬凝视他，眼底映出少年决绝的轮廓，忽然伸手，拂去他肩头的雪——那动作轻得像替亲人掸尘，却惊得阿烛呼吸一滞。“别去。”她声音轻，却冷，“皇帝等你自投。”阿烛唇角勾出一抹笑，带着少年特有的锋利：“我这条命，原是你从乱葬岗捡回的。还你，理所应当。”雪烬指尖一颤，似被那笑烫到，猛地收回。她想说“我不需你偿”，话到唇边却变成：“三日后，若你不回，我便去皇宫收尸。”阿烛点头，身影一闪，消失在窗隙灌入的风雪里。室内重归寂静，雪烬却再坐不住，起身推窗——雪更大了，像有人在天上撒纸钱，一片片落在她掌心，又一片片化去。她忽然想起谢春灯咳血的声音，低而哑，像雪压断最后一根枯枝。若三日后阿烛真盗来解法，她便能活，而谢春灯——会死。这个念头掠过，胸口母蛊竟随之一绞，疼得她弯下腰，指节抠进窗棂，木屑刺入甲缝，血珠滚落，在雪里砸出一个个小小的红孔，像无数未阖的眼。更鼓再响，六更。天将明，而黑暗正浓。雪烬抬头，呼出的白气在空气里结成细小冰晶，转瞬又消失。她忽然伸手，接住更大的一片雪，攥紧——雪在掌心化成水，水又顺着指缝滴落，像一场来不及凝固的泪。她低声开口，声音散在风雪里，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：“谢春灯，三日后，若真有一线生机——”她顿住，没再说下去。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，那线生机，是要救自己，还是救他。风卷起狐裘下摆，拍在腿上，啪啪作响，像遥远的更鼓，又像心跳。雪烬转身，阖窗，一室黑暗重新扑上来，把她牢牢裹住。她没点灯，只在黑暗里抬起手，把指尖那一点雪水，慢慢抹在唇上。冷意渗入唇齿，像提前尝到诀别的味道。而窗外，雪继续落，一层一层，把人间所有裂缝，都悄悄填平。第六章

雪夜断刃更鼓未响，天色却已在墨里掺了水，透出幽暗的灰。雪像细小的铁屑，被风磨得锋利，一片片削过廊檐。雪烬推门而出，狐裘紧束，领口一圈银狐毛被雪打湿，贴在颈侧，像一条冰冷的尾。她赤足踏雪，足踝上金痕在雪色里闪出极细的光，仿佛一条随时会断的锁链。院中无人，唯有那株老梅被雪压弯了腰，枝桠探入廊下，像递来一把刀。雪烬伸手，折下一截梅枝，枝头残花颤了颤，花瓣落在雪里，像血滴入水，瞬间化开。她指尖抚过断口，树汁渗出，清苦的气味混着雪冷，钻进鼻腔，竟与谢春灯身上的药香有几分相似。这个念头一闪，便被狠狠掐灭。她抬手，将梅枝折成寸寸，掷入雪地，像要折断某种看不见的牵连。“沈姑娘。”声音从梅树后传来，低而稳，带着铁甲摩擦的冷硬。雪烬抬眼，看见镇北王的心腹副将立于树下，铁甲上覆着一层薄雪，像披了层霜。他手中托着一方乌木托盘，盘上覆红绸，绸下隆起，显是长形物。“王爷嘱我，将此物交予姑娘。”副将上前一步，单膝落地，托盘高举过顶。雪烬没动，风掀起红绸一角，露出黑漆牌位，金粉题字——「故沈氏孺人之位」雪烬瞳孔骤缩，指节在狐裘袖口内捏得发白。“王爷说，三日后辰时，祠堂祭祖。若谢大人首级未至，便以老夫人骨灰祭火，扬灰于北境，永镇风雪。”副将声音平板，像念一道再寻常不过的军令。雪烬唇角动了动，终究没出声，只伸手，指尖触到牌位边缘，冰凉渗入指腹，像摸到母亲的指骨。她忽然笑了，笑得极轻，像雪面刮过风：“告诉王爷，三日后，我亲自携首级去。”副将颔首，起身，铁甲在雪里发出沉闷的摩擦，像一头兽转身离去。雪烬立于原地，指尖仍触牌位，雪落在睫毛，化成水，顺着颊侧滑下，在狐裘领口的银狐毛上凝成细小的冰珠。身后忽有极轻的脚步，像雪压断枯枝。雪烬没回头，只低声：“阿烛。”黑衣少年从梅影里走出，肩背落满雪，像披了层白。他目光落在牌位，瞳孔微缩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我今夜便入宫。”雪烬摇头，声音散在雪里：“皇帝等你。”阿烛咬牙，少年下颌线绷紧，像一柄出鞘的刀：“那便让他等。我死前，会把紫檀匣扔给你。”雪烬抬眼，眸色在雪里亮得吓人：“你若死，我便立刻自断心脉，让母蛊陪葬。”阿烛呼吸一滞，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喉。半晌，他哑声：“你要我如何？”雪烬伸手，拂去他肩头的雪，动作轻得像替亲人掸尘：“活着回来。”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潮气，却迅速别过脸，像被雪迷了眼。他转身，身影一闪，消失在梅影深处。雪烬立于原地，指尖终于离开牌位，触到腰间暗扣——那里，藏着谢春灯昨夜给她的短刃，刃长三寸，锋口淬了“三日醉”。她指腹抚过刃面，冰凉渗入皮肤，像提前尝到血的味道。“三日后，”她低声，像对自己说，又像对雪说，“我亲自取首级。”风忽紧，卷起满地碎梅与雪，像一场提前到来的风暴。雪烬转身，赤足踏过断枝，每一步，都在雪地里留下极浅的印子，转瞬便被新雪覆平，像从未存在。而远处，谢春灯立于廊下，银狐大氅被血浸透，却因颜色深，竟看不出。他左手按在心口，指缝间血珠滚落，在雪里砸出一个个小小的红孔，像无数未阖的眼。他望向雪烬背影，眸色在黑暗里碎成星屑，却终究没有出声。雪更大了，像有人在天上撒纸钱，一片片落在两人之间，把距离悄悄填平，又把距离悄悄加深。————第七章

《烬雪与春灯》雪烬谢春灯免费全章节目录阅读